“就在边上躺会吧,不一会儿就得去前面了。”胤禛这几日都没瞧见他,这会儿见了面,也不想跟他争这个,再者身上的确是疲累,便依了他,朝苏培盛指指边上的暖阁。看向胤祥,习惯性地开了口:“你也在这将就一晚上?”
“万、万岁爷”
苏培盛手上一抖,心道这可是乾清宫,不是雍王府啊,皇上这么上下嘴皮子一碰容易,可叫他到哪里去给怡亲王再腾出一间屋子来?
幸而胤禛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话音刚落就有点懊恼的样子,胤祥也是一愣,见苏培盛一脸为难,不由笑起来,提了个折中的意见:“得了,今儿上书房可有人当值?我就在值房眯会儿吧,左右过不了多久又得到前面忙活了。”
“算了,过来一道躺着吧,来来去去的小心你的腿脚,”胤禛才方有点窘,听到他要去值房却又不放心了。皱皱眉道:“值房起没起暖炉还不定呢。”
这一来,苏培盛再为难也不敢多话。伺候胤禛这么些年,虽然并不知道和惠的事,但对这兄弟两人的关系,却是心里明镜似的,连忙上前伺候了洗漱,匆忙退下了。
胤祥既留下了便不再拘着,一伸手就把他环住了,凑上去亲了一口,低声道:“四哥,这几天忙得陀螺似的,你身上还好吧?”
胤禛着实是累得狠了,刚沾上床枕就有点迷糊,只听到他低声说着什么,却没心思去答了,嘟哝了一句“瞎操心”,翻个身就睡沉了。
胤祥失笑,扯了被子把两人裹起来,把接下来几日的事略想了下,祭天、祭太庙、祭社稷坛,太和殿受百官朝贺。接下来还要定汗阿玛的谥号、庙号。最头疼的是,老十四年初回西北的时候志得意满,恐怕不会想到汗阿玛把位置给了四哥,等他到京了,不知又是怎么一番折腾。
他的这些担心自是切实,谁料还未等胤祯到京,已经有人又给他添了道难题。胤禛的生母德妃竟然以为先帝丧服为由,不肯受礼部拟定为皇太后所行的礼仪。
胤祥听了下面人头头是道地回禀太后的原话,又恼又急,将来人狠狠瞪了一眼,朝隆科多、胤禩道:“太后感念先皇,居素服固然不错。但祖宗家法也不能为此变更,太后一时急痛迷了心神,我们少不得要一道去劝劝,舅舅、八哥,你们意下如何?”
隆科多知道胤祥的意思,立刻点了头,两人再看向胤禩,目光里就不止是“询问”的意味。胤禩心里冷笑,只因胤祥搬出了“祖宗家法”,一时辩驳不得,才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和他们去了德妃处。
皇太后不肯受贺是何等的大事,底下人哪里敢有所欺瞒,这一头胤祥领了人在德妃处跪着请她受贺,那一头雍正也得了消息,先还只是皱皱眉,命人“再请”,等底下人往返一趟,回说诸总理事务大臣已经在太后宫外跪请了,才禁不住挑了眉:“什么?”
苏培盛见那小太监极没眼力见,呆愣愣地就要重复刚才的话,忙挥手打发他出去,一边上前小心道:“皇上,既然怡王殿下他们去请了,就再等等吧。”
“哼,他消息倒灵通,谁叫他去了?”
“皇上,殿下这不是不想您烦心么?前儿个殿下走的时候还吩咐奴才,这几天天冷物燥的,让奴才劝着您切莫伤神,多些静养”
胤禛再有火气,这会儿也发作不出来,翻了几本折子出来看,忍耐着等案上的自鸣钟又转了一圈,终于压不住心里的气,扬声道:“去,把他给朕叫回来。”
“皇上”
“去!你是反了天了还是怎么,朕叫你去还要三催四请才能听懂么?!”
苏培盛见他真的来了气,自然不敢违拗,一矮身退了出来,也不打发别人,亲自往德妃宫里赶,一面祈祷那边已经把事情劝下来了。
还没到近前就见胤祥和胤禩领头跪着,苏培盛无奈一叹,心里盘算了一下,只得上了前,尽力平稳道:“殿下,万岁爷那儿瞧着折子,说是有事要问您,请您过去一趟。”
胤祥正被德妃的不理不睬弄得心气大不和,见有人不知死活地撞上来,本要发作,听他说了话,便猜到雍正那里也得了消息了。平静着“嗯”了一声,起来拍拍袖子就要走,临行却像是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朝隆科多和胤禩一揖:“舅舅、八哥,皇上那儿急召,太后这里,就烦劳二位多劝解了。”
刚进乾清宫的门,还没打帘子进暖阁,就接着了胤禛的怒气,明黄的一角绢纸劈头盖脸地扔过来,胤禛的声音也透着恼:“自作主张,谁要你去跪请了?”
胤祥苦笑一下,知道德妃这样不做脸,于公是变相地暗示她不承认这个皇帝,会让反对胤禛登基的人凭空多了个攻讦他的理由;于私是为娘亲的摆明了一心偏向小儿子。
无论于公于私,心里最不好受的,莫过于胤禛本人。因此也不去捡那道谕令来看,只上前在他身边跪了下来:“皇上,这事儿不劳您费心的,臣一准儿办好了来回您”
苏培盛知道雍正心里不痛快,把胤祥领进来便退了出去,连着一干宫女太监都在外头伺候着。因此胤祥也没那么多顾忌,只抬眼瞧着他。
胤禛见他跪下了便下意识伸手要拉他起来,身子一动却又想起方才气恼的事,垂了眼沉声道:“你自己爱上别人那里找委屈,我也拦不着。”
“四哥”胤祥眼里一热,摇头看他:“我不委屈。”
“还不起来?你当真跪出滋味了不成?”胤禛想想,似乎要说什么,却终于只是一伸手把他拉起来,指了指丢在地上的谕旨:“不用你去了,等会儿让苏培盛把这个送过去就成。”
“四哥?”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话,她不是惦记着老十四,生怕我害了他么?那我就拿老十四用一回。”
胤禛说得并不分明,但胤祥也猜到了几成意思,大约就是拿着老十四的出路“威胁”太后就范。虽有心劝他不要把母子之间闹僵了,奈何太后那里着实没多少母亲的样子。再想想胤禛受的气,索性一横心点了头:“那还是我去吧,这么大的事儿,苏培盛去也显得太不庄重。”
他说着,又想起胤禩和隆科多还在那儿跪着,忙捡起了那张谕旨:“隆舅舅和廉亲王还在那儿跪着呢,臣”
“急什么?”胤禛半真半假地斥了一声,朝他看了一眼:竟有点舒心地哼笑起来:“她既喜欢和老八老九他们亲近,那就让老八多跪一会儿好了。”
胤祥被他这点“扳回一城”的小心思弄得一乐,“哎”了一声便凑上前在他身边坐了:“四哥莫和他们置气,气着了自己可不值当。”
雍正的谕令到了永和宫,胤禩和隆科多也就各自散了,到第二日雍正再去请安,太后对受贺行礼的事终于改了一些态度,勉为其难地表示“知道了”。却仍是不肯离开永和宫入住宁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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