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儿只抽噎:“小人着实不知鞋底的事,张前知县的眼岂能如此毒辣,连针脚都能看出,必是他事先知道!既然酒楼里伙计人人都有一样的布靴,他也可能是从其他人那里买来。我一个小跑堂的,怎会有这么多钱财,他们这是不治死我不罢休,求青天大老爷明鉴做主!”
这时一旁其他的小伙计忍不住道:“小的可以作证,靴子确实是我们酒楼的靴子。样式是相同,但尺寸肯定不一致。”
“小的也能作证,就是平时增儿穿的。昨日小的不小心踩着了他的脚,左脚尖那里还有印子哩。”
“鞋脸上有块油是前天小的传菜给他时手抖滴上的,他拿墨汁染了染,小的还问他为什么不洗鞋或换一双穿,原来是鞋底有东西……”
增儿嚎哭:“原来这靴子就是从你们这买的吧!为什么要跟着一起诬陷我!平日里我未有得罪诸位的地方,为何在这公堂上做伪证要我的命,不怕我做了鬼找你们!”
一个小伙计无奈道:“我们讲的大实话,你才是反口赖,凭什么找我们呢?”
另一个道:“正是,举头三尺有神明,阴曹地府归阎君。个人因果个人受,你若做了鬼,也扰不得好人!”
谢赋又一叩惊堂木:“肃静!卓西德,贺庆佑,你二人可看出银票上有什么特殊?”
贺庆佑抽出两张银票:“这两张一百两的银票确定是罪民的。”
卓西德亦托起一张道:“这张百两的银票是罪民的。”
衙役又将三张银票先呈给谢赋,谢赋皱眉细细瞧看:“银票上难道有什么暗记?本衙看来与其他银票并无不同。”
贺庆佑道:“回大人话,罪民的两张银票是大正升银庄在本县的分号所开。票上有大正升的印章。像罪民这样买卖做得还行的,拿现银存入大正升换票,钱庄在票上都会有标记,防止有假银伪票之类纠纷。看钤印的角压的位置可以看出。”
卓西德道:“罪民的这张票是亨通和的,与贺庆佑的银票情况相同。大人可另传钱庄的人来辨认,即知罪民供词真假。”
谢赋即又恭敬请示冯邰和沈少卿:“当下时辰不便,可否容天亮后再传钱庄的人前来验证银票,下官这里暂先继续审问?”
冯邰点头允许。
谢赋遂又看着增儿:“你能否解释一下,为什么这叠银票会在你的靴底找到?”
增儿咬牙哭道:“禀县丞大人,靴子绝不是小人的,这些都是张前知县作局栽赃与我,我哪知道是怎么回事?”
谢赋一拍惊堂木:“大胆,证据确凿,还不从实招来,仍自狡辩!难道要本衙动刑?张前知县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诬陷你?”
增儿仍是呜呜地哭:“大人就动刑打死我吧啊啊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被张老爷盯上。故事想必也已经编好在他肚里了,让他说,让张老爷说!”
沈少卿轻叹:“真是好生刁滑。我正也疑惑,案犯为何做下这些罪过。”和蔼看向张屏,“你便解释一二?”
张屏先看看冯邰。
冯邰寒声道:“少卿问话,你且答来。”
张屏恭敬道:“禀大人,其实增儿做下种种罪行,究其最初缘由,十分简单,就是图财。”
对钱财的贪念歪曲了心智,世间无数纠纷罪恶最常见的根由。
“十几年前,一壶酒楼的老板贺庆佑与通达客栈的老板卓西德在顺安县乡间因贪念犯下一事,得了一笔不义之财,带回县中小心藏匿,并凭此发迹。案犯增儿本是北坝乡民,随母改嫁回了丰乐县,六年前进入一壶酒楼做伙计,应是在那时,偶尔将贺老板和卓老板与当年北坝乡的旧事联系起来,于是伙同死者散材,敲诈勒索贺庆佑和卓西德,每年获取一笔钱。直到今年三月初二,因故将散材杀死。”
沈少卿问:“因为何故?”
张屏道:“增儿杀死散材,与散材的身份有关。所以散材死后,随身携带的文牒也不见了。”
冯邰不耐烦道:“堂上陈述,直说要点,勿要绕圈。”
贺庆佑打了个激灵,卓西德闭上眼,各自等待着张屏吐出那个名字,引出那件令他们夜不能寐的大案——
蔡三,蔡府。
然,张屏随后的话却大出他们预料——
“增儿杀散材,是不想暴露散材的身份,不想令贺老板和卓老板发现,散材并非他们以为的那个人,而是他找来的冒充者。”
卓西德和贺庆佑的眼不禁愕然睁大,张屏转身肃然看着他二人。
“散材就是散材,不是蔡三,更与蔡府没有半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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